那次大战后,猴子问师父,如来怎么办?
师父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说,让如来去取经吧……
后来,我再去灵山,看着众僧,喝酒、打牌、抽烟、烫头的,啥样都有。这天地终究是变了样……
——
「应如是降伏其心!所谓一切众生之类,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,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?」如来问众僧。
大雷音寺,一片寂静。
这时,一名身穿破布的光头走了进来,一脸醉意。
「意思就是让你们成天别那么多事,安心念佛。」
迦叶呵斥道:「金蝉子!你放肆!你的禅杖呢?」
醉酒和尚被训斥也不恼怒。
「前两天划拳输给巨灵神了。」醉酒和尚「呵呵」一笑,随后他一指自己的破布衫,「呐,你看,我连袈裟也输了。」
迦叶气得浑身发抖:「金蝉子!你看看你这样子,没禅杖也没袈裟!你还像个佛么?」
金蝉子一怔:「阿弥你大爷的陀佛,你佛理都念到狗肚子里了?有了禅杖就是佛了?剃了光头就是佛了?穿了袈裟就是佛了?」
随后他没再理会迦叶,而是眼神炯炯地看着面前的金身大佛如来。
「还是说,坐在这大雷音寺里的,就是佛了?」
二
师父,我叫悟空。
和尚摸摸头,一脸无趣地看着我。
「你这名字谁起的,起得太不像个猴子了,为师给你重起一个,你看叫火爆猴好不好?」
我很大幅度地摇着头,奈何五指山给我压得太牢了,连动个脖子也费劲。倒是和尚看在眼里,还是坚定地点点头:「你看你激动的,我也知道我名字起得好。」
随后,他往掌心吐了口唾沫,登山解封。
封条一摘,大山崩裂。我一个跟头翻出山涧,跪在僧人面前。
「多谢师父搭救!」
和尚从袍子里拿出了根烟,点好,然后又拿出了一根递给我。
「别客气,来一根?」
三
「溪声尽是广长舌,山色无非清净身。火山是生,流水是生,大千世界,无一不生,生命宝贵,不可多得。无故杀生,罪业最重……师父我说了这么多,你能放了这只老虎精么?」
和尚一边添柴一边烧火,哈喇子流得浑身都是:「猴啊,你不知道碰到一个没有后台的妖精有多困难,很多妖精都吃不了啊!你看上次我想吃那个玉兔精,调料都洒好了结果让太阴星君给带走了,师父也很惆怅啊!」
两米多长的吊睛白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,我也只好念一声佛号:「虎兄,你想选择哪种经书超度,我这有《楞严经》《金刚经》《罗汉经》,要不你选一个?」
四
「这猴子是你送来的吧?」
观音一愣,随后叹了口气:「什么都瞒不过你。」
金蝉子点了根烟:「行,挺好的,你有心了。」
观音眼圈一红:「师兄,大家都很想你。」随后她低下了头,用一种弱不可闻的声音多说了一句,「我,我也很想你。」
金蝉子无奈地吐了口烟圈,摸了摸观音的头:「傻师妹,都做菩萨了,以后别总来看我,让老家伙知道了,你也不好过。」
观音摇摇头:「师兄,当初在大雷音寺,我很后悔没有站出来为你说话。」
金蝉子温柔地笑了一下:「行啦,当初是老家伙针对我,也怪不得你们。」
观音接着道:「师兄,再往前就是流沙河,里面住了一个妖怪,这个妖怪是你的劫难,你一定小心。」
「卷帘大将嘛,我在天上还见过他一面,那人挺好的,老实。」
观音刚想否认,却不料金蝉子紧接着道:「我知道,他项上挂的九个骷髅头,是我的前九世吧!有时候我还真想采访采访他,我的肉到底口感怎么样。」
观音如遭雷击般定在那里,随后眼泪「刷」地就掉下来。
「这次不一样,乖妹妹,这一次,我能度他。」
五
「师父,前面就是流沙河了,里面有一个妖怪。先说好,就讲道理,不动手,你先去还是我先去?」我和师父商量着。
「去你的,这么多妖怪你讲道理哪一个讲通了?都是把咱俩装在锅里,我揪出你耳朵里的金箍棒才打赢的。」
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,但是佛法是一定要讲给他听的。道理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呢?」师父也不听我磨叽,径直到流沙河前。
流沙翻滚,不见日色,一个魁梧的人形妖怪踩泥而至,面相峥嵘。
「卷帘?」
妖怪点头。
「要吃我?」
妖怪再点头。
师父没说话,从袍子里掏出一个杯子。我才知道原来师父的袈裟里,除了香烟还有杯子。
师父缓缓开口:「琉璃盏,我花了十辈子才给你拼好,拿去吧。」
妖怪魁梧的身躯发生了剧烈的晃动,面目峥嵘的大汉竟然收起了獠牙,从两只眼睛里大把大把地掉出眼泪。
他为何如此激动?我不解。
妖怪颤颤巍巍地接过琉璃盏,如获至宝。师父第一次念了佛号:「阿弥陀佛,执念已解,走吧,去哪儿都行,再也不用困在这滚滚流沙里了。」
妖怪爬出大河,冲着师父拜了三拜,师父坦然受之。
随后,妖怪腾云而去。
我追上前道:「师父,他去哪儿了?」
师父微笑:「天大地大,去哪儿不行?」随后他冲我高深一笑,「你看师父的表现怎么样?」
我俯首感叹:「很强,很稳。」
六
我从来不理解师父怎么度妖怪。
但是流沙河事件后,我对师父尊敬了很多,原来对待某类妖怪他还是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的,在这点上我和他达成了某种统一。
那天师父问我:「猴儿,你头上这个头饰挺性感的,哪儿整的?」
我摸了摸我头上的铁环:「阿弥陀佛,这是如来赠予的。」
师父一怔:「哦,怪不得,那老家伙的确有点潜质,没事就爱给人套点什么。」
再往前走是高老庄,那天高老庄张灯结彩,喜气冲天,明显是有什么人要结婚了。
新娘子是高老庄庄主的女儿高小姐,高小姐看样子不太高兴,很快我就明白了高小姐不开心的原因。
如果要你嫁给一头猪,你也不会开心。
师父一顿胡吃海喝,一边剔牙一边看着猪头:「不错,人兽恋,重口味,我喜欢。」
「师父你能有点同情心么?」我有些不忍道。
「贫僧只有一颗平常心,可没什么同情心。」师父淡淡地道,「再说了,嫁娶这个事,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你操什么心?说不定是那头猪有钱呢。」
我心中终觉不快。
「也罢。」师父放下牙签,「算了,这猪头也是我命中一劫。」
我以为师父要掏我耳朵里的金箍棒,便主动把头伸到他的旁边,没想到师父有些厌恶地看着我。
「真恶心,耳朵痒自己挠。」
随后他走到猪头面前,这猪头还在一个劲儿地和来者道谢。师父走到他的面前,脱了他一只他从来没洗过的臭鞋,一巴掌呼到猪妖的肉脸上。
「谁?!」猪妖挨打,大喝。
「我!」师父又是一鞋底。
猪妖这才看清来者,他怒视师父:「哪来的秃驴?!不想活了?」随后猪妖咳嗽了两声,「真臭。」
师父看着他拿出九齿钉耙,丝毫不惧,走上前,「啪啪啪」又是连抽三下,把猪耳朵都抽肿了。
猪妖刚想还手,师父开口了。
「要高小姐,还是要嫦娥?」
猪头立住了,如当头棒喝。
七
夜晚,师父也没睡,一个人在那儿孤独地抽烟。
我靠近师父,发现他正在看着新来的猪妖,那猪妖望着月亮,一动不动。
「师父,那猪怎么了?」
自从师父在婚礼上抽了这猪妖几个鞋底,这猪妖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上路了。只是每天晚上,都不睡觉,就站在高处看月亮。
「那猪喜欢嫦娥。」师父吐了口烟圈。
我差点笑出声来:「他是头猪,嫦娥肯定不喜欢他啊。」
「如果嫦娥不喜欢倒还好了,关键就是嫦娥喜欢。」师父起身,「要是嫦娥不喜欢他,他也用不着做猪。」
我表示不解。
师父慢慢走到猪头身旁,拍了一下他的肩膀:「猪老弟,喜欢就上啊。」
「她还好么?」
师父摇摇头:「不太好,我变成凡人之前,她还是成天被玉帝骚扰。我下来的时候还没从,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。」
我立在老远的地方,看着猪的肩膀不断耸动。
「上去吧,成天看月亮也不是个事。」师父递给了猪一支烟,「还有什么情况比做一只猪更惨呢?」
「可是我是一头猪。」猪妖顿了顿,「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变成了一头猪。」
师父冷哼一声:「你以为嫦娥仙子是因为你天蓬元帅的颜值才喜欢上你的么?你比玉帝好看多少?」
猪妖一震。
师父长叹一声。
「就算是一只猪,也要做一只勇敢的猪,你想死在泔水里,还是死在广寒宫?」
八
我起床时,猪妖已经不在了。我刚一睁眼,就看见师父那张大脸。
他紧紧地盯着我,「猴儿,今儿我们上天。」
「为啥?」
「去声援你猪哥。」
「不好吧,师父,我们这样无缘无故上天,是有违天规的。」我有些扭捏道。
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:「真不敢信这是齐天大圣说的话,猴儿,今儿咱们先度你猪哥,改天再来度你。」
师父强行叫来了我的筋斗云,我们二人乘在云上,直飞天宫。
「师父,猪妖到底什么来头?」我疑惑。
师父立在云头,前面是天,后面是我。不自觉间觉得他的身躯就如这天般高大。
「他本是守卫银河的天蓬元帅,只因为和嫦娥彼此相恋,遭玉帝嫉妒,被贬轮回。」师父悠悠地叹道,「是个苦命的痴情人,他是,你也是。」
「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……」
我刚说到这,师父就冷冷地打断了我:「这是佛说的还是你说的。」
我愣了一下:「佛说的。」
「那就是胡扯。」
广寒宫。月光清冷,人满为患。
满天神兵,威武庄严。老猪立在广寒宫门前,九尺钉耙早已断成两截。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,猪脸上满是血迹和刀痕。
他依旧半跪着,硬挺着没有倒下。玉帝搂着嫦娥向他走来,颇轻蔑地道:「看来今晚能吃烤乳猪了。」
嫦娥一言未发,她看向老猪的眼神,就如同广寒宫的凄冷月光。
「阿弥陀佛。」
师父抛下我,打了一声佛号。这是我第二次听见他打佛号。
满天神佛,他视若无物。他走过天兵天将,走过嫦娥玉帝,走到广寒宫门前,轻轻地扶起了浴血半立的老猪。
「值么?」师父开口。
老猪看着昔日佳人。
「值。」他咬着牙。
「值就行。」师父笑了,看着猪妖那双被撕掉的猪耳朵。
「痴儿,尘世本迷,何着于表?这口气,师父帮你出。」
他转身,立在猪妖面前,眼神掠过了十万天兵。
「巨灵神何在?还老子的禅杖!」
他高声大喝。
只见一根禅杖从云中掷来,师父稳稳地接住禅杖,狠狠地将它往地上一杵,声震天响。
「金蝉子,你不好好取你的经,多管什么闲事?」
「这不是闲事,这是老子的家务事。」师父淡淡地道。
他看向嫦娥:「世间情爱,端的是两厢情愿。如果你真爱玉帝,贫僧无话可说,但如果你真爱天蓬,贫僧拼着肉体凡胎,也要给你们做主。」
嫦娥终究坚持不住,冰霜般的面庞滚下了两行热泪。
「拿下这妖僧!拿下!」玉帝着急地喊道。
「我乃大雷音寺金蝉子是也!谁敢?!」
十万天兵,未有敢动。
这天,这地,这广寒宫,似乎只有一猪、一僧、一仙子而已。
师父目光锐利:「说吧,要玉帝,还是要猪头?」
嫦娥仙子迈上前一步,朱唇轻启。
「猪头。」
九
「三个五。」
「四个五。」
「不信,开。」
镇元子哭丧着脸,看着嘻嘻哈哈的师父:「唉,又输给你一个人参果。」
「嗨,五百年了,你怎么还和盂兰盆会上玩的水平一样差?」师父上来就吞了一个人参果,「继续来啊!」
镇元子肉疼地说:「不来了,我就三十多个人参果,今天要输给你一半。」
镇元子这才发现了我:「诶,这个猴子?齐天大圣?」
我这才回过神来。从广寒宫回来后,就一直有一些零星的记忆困扰着我。那十万天兵的身影总让我感到熟悉,深想下去却又毫无所获。
「阿弥陀佛,大仙,贫僧法号悟空。」
镇元子一愣,倒是师父笑了笑:「看见那箍没有?」镇元子这才如梦初醒。
「怪不得。」
「不能来白找你。」师父诡异地一笑,「想个办法,给摘下来。」
镇元子眼珠瞪得老大:「你要我惹如来?」
「惹就惹了,你看看我,不也过得挺潇洒。」师父无所谓地道。
「你厉害,行了吧,前两天还敢去天宫折腾!你可上点心,你现在是肉体凡胎,玉帝吐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。」
「行了老哥,这不是有你么。」师父打了个哈哈,「我打头,你收场。这不挺好?」
广寒宫前,若不是有镇元子大仙出手相救,我师父和猪妖早就被剁成了烂泥。
「惹玉帝那个怂包我还行,如来可算了吧。你找别人,这事我管不了。」
师父看了看我,似乎有千言万语留在嘴边,但辗转之间,师父还是长气一吐,叹道:「行。」
十
师父今天又没往西走。
不过我也没多说什么,这位喝酒吃肉打架骂人的和尚,无论做什么我也阻拦不了。出山之前,如来找了我一次,给我戴上了金色头饰,顺便嘱咐我。
「金蝉子顽劣不堪,好好教化,我看好你哟!」
那时我看着如来卖萌,深感任重道远。
「看看,熟么?」不知走了多久,师父停了脚步。我走到师父前面,看着眼前的场景。
一个阴森恐怖的修罗地狱。
山是黑的,水是黑的,树是黑的。数千鬼魂齐齐哀鸣,乌云密布,不见日色。空中时有鸟儿飞过,皆为骷髅。除此之外,再无任何生灵。
师父点了一根烟,随处找了块石块坐下,在我身后闷闷地抽起来。看我毫无反应,充满希冀地又问了一句:「猴儿,熟么?」
我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场景,不知为何,心中波澜万千,就像喝多了想吐,呕吐物就卡在了我的嗓子眼一样。
「师父,不熟。」
师父「哦」了一声,随后猛抽了一大口:「也对,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。
「这个地方以前,叫做花果山啊。」
十一
「师父,我以前是干什么的?」
「拆迁队,主要负责对天宫建筑的拆迁工作。」
「师父你别开玩笑。」
师父带我离开了花果山地狱,自那以后,我经常头疼,我看着那里的山涧,看着那里的丛林,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。
「猴儿,不是为师不跟你讲。是讲也没什么用,如来那孙子贼着呢。」师父翻了个白眼。
「那下一步该咋办?」我无奈地问道。
师父挠挠他的光头:「那也没办法了啊,解铃还须系铃人,也是时候找他说道说道了啊。」
「师父,我与你同去。」
师父笑了笑:「阿弥陀佛,你就不用来了,这事是老子和如来的恩怨,你就好好在这儿等着。提前说好,真要想起什么来了,别吵别闹。做什么佛,做一只猴子不也挺好?」
不吵不闹?什么意思?
我拦不住师父,拦不住师父做任何事。这是我第三次听他念起这声佛号,他大踏步远去,坐上我的筋斗云,没再回头看我。
十二
大雷音寺还是老样子。
顶摩霄汉中,根接须弥脉。巧峰排列,怪石参差。金蝉子熟门熟路,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雄殿。
佛祖正在讲课,却看见金蝉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。
「老家伙,别叨叨了,我找你有事。」
迦叶再度跳出来,怒上眉头:「金蝉子!你好大的胆子!百年前你对佛祖不敬,佛祖将你贬入轮回修炼!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!该当何罪?」
金蝉子点了根烟,然后慢慢走近迦叶,抡起禅杖把迦叶抡飞了出去。
「上回没带禅杖真是个错误,我早该抡你。」
「你,你!」迦叶大怒,突然想到金蝉子现在不过一介凡人,除掉他易如反掌……
「喂,起杀心了?」
迦叶一惊,随后汗如雨下:「阿弥陀佛。」
如来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子,不由得心中一阵哀叹。
为什么偏偏最有灵性的弟子,要和自己对着干呢?如来想不通。他把金蝉子贬入轮回,只要金蝉子低个头,认个错,他便不计前嫌。
但奈何十世过去,现在的他,反而比以前更胆大了。
他盘坐在地上,笑呵呵的。
「如来,话我也不多说了,我弟子悟空的金箍是你给戴上去的吧,摘了,咱俩两清。」
「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?」如来不怒自威。
「是,也不是。」金蝉子悠悠地站起身来,「因为你根本没有拒绝我的资本。」
「何以见得。」
金蝉子看了一眼一脸关心的观音菩萨,随后义正词严地说道:「咱们来辩论。」
大雷音寺,一片哗然。
迦叶刚跳出来说「放肆」,就看见金蝉子抡起了禅杖,于是只好又讪讪地退回去。
「你说。」
五百年后,大雷音寺里再次响起了金蝉子的声音。这个曾经被如来誉为最有天赋的弟子,这个曾经是万佛表率的弟子,这个曾经学习佛法至深的弟子,终于又回到了大雷音寺。
「上次你说,应如是降伏其心,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。后面还有言语。若菩萨有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,即非菩萨。菩萨由于听闻佛法,累世修行,是众生的榜样,菩萨不但要出离,而且要带领众生出离。」金蝉子突然由温婉变得厉声。
「可笑!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,享受万年供奉,哪里懂什么众生疾苦?你不懂众生疾苦,又去拿什么度众生呢?」
金蝉子的眼神扫过大殿里的佛、菩萨、罗汉:「你们懂什么叫饥饿么?你们懂什么叫病患么?你们懂什么是爱而不可得么?」
这时观音菩萨低声说:「最后一条我懂。」
金蝉子没理会:「都是放屁,一本正经地在佛经上写,空即是色,色即是空。这不是废话么?这有什么用?众生饿了读这个能饱腹么?众生病了读这个能痊愈么?」金蝉子掷地有声,群佛无言。
他长叹一声:「唉,众生真可怜,众生什么都做不了,众生只能等死。他们心心念念的佛啊,救不了他们。」金蝉子又盘坐在地,一滴眼泪从金蝉子眼中流出。
「救不了众生,你要去救悟空?他是个顽劣不堪的妖怪,你救了他,天下必将大乱,他将为害世人!」
「不会的。」金蝉子面色如水。
「我告诉过他,不要吵不要闹,这猴子一向听话。」
如来沉默了一会:「你应该知道,救下悟空,你要付出如何的代价。」
金蝉子嘻嘻一笑:「嗨,我咋能不知道呢。如果有来世,我可不要做佛了,太操心,太累。多说一句,如来啊,你可真该和地藏师叔学一学,人家可是踏踏实实做事情的。」
他高扔禅杖,禅杖径直落下。群佛低头,默念一声佛号。
「阿弥陀佛。」
十三
「八戒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八戒你先把耙子放下,你和本座说一说,这蜘蛛精你是非要不可么?」
「老猪,这事他说得没错,你再这么花心明儿我就告诉我嫦娥弟妹。」我慵懒地提着棒子道,随后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僧人,「哦对了,过两天请个假,花果山灾后重建,没我不行。」
我没再看僧人脸色,自顾自地吹着小曲,牵着白马向西走去。
时间线推到五日前。
「咦?」
玉净瓶击在禅杖之上,禅杖一歪,落在金蝉子的脚边。
观音菩萨走了出来,目光如水。
「师兄,这一次我要站出来。」
「傻师妹。」金蝉子摇了摇头。
大雷音寺外,神佛耸立。我是最晚来的,老猪、老沙来得都比我早。老猪是带着嫦娥仙子来的,广寒宫的伙食不错,这猪又养肥了。老沙走后拿着琉璃盏开了个琉璃厂,据说生意相当不错。
巨灵神看了看我,躲得远远的:「猴头!今儿我也是来声援你师父的,以前的事你就别追究了!」
镇元子边吃果子边和三清在灵山外搓麻将。
一帮人在灵山外有吃有喝,倒像是来郊游的。这么来看,正经焦急的只有我和旁边的观世音。
三界第一辩论会已经持续了七日七夜。大家都渐渐坐不住了,从何得知?你看,刚刚镇元子大仙竟然着急得诈和了。
就在此时,灵山光芒大作,七色霞光铺天盖地,从大雄宝殿中走出一黄袍瘦弱僧人,从身形来看,像极了金蝉子。
他双手合十,低眉顺眼地向外走来。我离得最近,一个筋斗冲上去。
「师父!您没事吧?!」
黄袍僧人慢慢抬头,缓缓说道:「看清楚了,老子是如来!你师父在里头!」
十四
师父没有为难如来。
摘下金箍后,我和师父在灵山的吸烟区来了场通宵畅谈。
「还想闹天宫么?」
「不想。」我吸了一口,「不过我想去捶一顿如来,趁着他现在是个凡人。」
师父不屑地道:「看你那点出息。」
「当上佛祖给你厉害坏了是不?」
「牛个什么,这个佛祖我当不长,过两年等如来取经回来,我就还给他。」
「你,你准备让如来去取经?」我惊了一下。
「对啊,让他也到人间逛一逛,让他也当一把众生。」师父诡异地一笑,「哦对了,这事我还得拜托你呢,他毕竟是个凡人。」
「有啥报酬没有?」我吊儿郎当地看着他。
「花果山灾后重建我出资。」师父一本正经道。
「不够。」
「不够?」
我深吸一口烟,落寞地道:「你再给我找个母猴,要神石里蹦出来的那种。」
番外
这天我刚到南海,灵山那边就来电话了,说开会,着急。
有时候我也挺理解如来的,不明白一个组织机构里咋有那么多会要开。到场了也啥都解决不了,一帮人聚在一起扯犊子。
我赶到灵山,看着众僧。喝酒、打牌、抽烟、烫头的,啥样都有。我坐在莲花宝座上,听着他们一个个汇报着最近一周他们都做了哪些善事——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啊、治病救了多少人啊……
最令人气愤的汇报来自十七罗汉庆友尊者,据说他下界扶了一个老奶奶之后被讹了,把袈裟给讹走了。哎,你看,现在好事也不容易做哟。
「哦对,谁知道如来一行人,走到哪儿了?」
「快到狮驼岭了吧。」
我挠挠头:「文殊菩萨,你家的狮子是不是最近挺无聊的啊……啊,我什么意思?要不然你让他下界去玩玩啊?带着普贤菩萨的大象一起,组个团去人间旅个游,省得天界动物委员会总说你俩虐待小动物……」
完